杀猪匠,顾名思义,就是杀猪的匠人,他们不光要会杀猪,还要处理猪毛和猪肉,甚至还要会掌勺。
听起来就是一个脏活,不光活脏,杀猪也是杀生,杀生在人们的眼中就是造孽,而造孽太多是要遭报应的,杀猪匠就是人们眼中不得好报的职业。
在很多人眼中,乡下的杀猪匠和现在在城市里卖猪肉的小贩没啥区别,实际上却有着天壤之别的,杀猪匠是个正正经经的手艺,是千百年来不断从老祖宗手里传下来的。
而卖猪肉的小贩算是生意人,和手艺无关。当然这二者之间的区别已经含混不清,因为这两种身份常常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。但饶是如此,这二者还是要区分对待才好。
我爷爷是个杀猪匠,杀了一辈子猪,最后却被一只猪杀死了。
这种事说出去都没人信,就像是胡编乱造的神话故事,匪夷所思天方夜谭。
可我敢对天发誓,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。
村里人说万物有灵,爷爷杀生太多损了福寿,遭了报应,所以才有此横祸。
我不清楚什么是因果报应,但我知道,爷爷的死和他破坏杀猪匠这一行的规矩有关。
常言道:三百六十行,行行出状元。
在我们家,这句话还有后半句,那就是“三百六十行,行行有规矩。”
用爷爷的话说:规矩虽然是死的,但它却是行业内的讲究,是祖师爷代代相传留下的约束。
无论你信或不信,遵不遵守,规矩在那摆着。仿佛冥冥中的一双眼,时刻观察着从业者的所作所为。
有道是举头三尺有神明,谁敢保证这些看似乱七八糟的规矩就当真没一点玄机?
爷爷十六岁拜师学艺,是正儿八经给师傅磕过头敬过茶的.
直到他死,整整六十年。死在他手里的猪没有一万也有八千,全都是一刀毙命,干净利落。
而爷爷最后一次杀猪,是在今年年尾。
距离新年大概还有头十天的样子。
我清楚记得那一天正在下雪,鹅毛大雪,纷纷洒洒,似乎在迎接新年的到来。
来请爷爷杀猪的是隔壁村的薛老五。
这家伙和我爸差不多年纪,四十五六岁。穿着身藏青色的厚实棉袄,头戴羊皮小帽。一进院子就咧嘴嚷嚷道:“木生叔,烦您跑一趟嘞。”
我那会正和爷爷在堂屋烤火,见有客人上门,爷爷当即套上棉鞋起身招呼,并示意我去泡杯热茶。
薛老五进门后放下手中的两瓶劣质白酒,拍打着身上的雪花笑到:“三天没喂食了,那畜生饿的都快把猪圈啃穿了。”
爷爷从柜子里拿出装有杀猪刀的木箱,随口应道:“饿的越久肠胃越干净,处理起来也就越方便。对了,热水烧好了没?”
薛老五点头道:“一大早就烧上了,就等您过去一刀放血。”
说着,又接过我新泡的热茶,笑容满面道:“这是小宁子吧,一转眼都这么大了。”
“明年考大学咯。”爷爷拎着木箱坐在凳子道:“我家小宁子就爱吃猪头肉,我可跟你说好了,杀完猪,猪头我得带走。”
薛老五爽快道:“再加二十斤肉,还有猪下水之类,您看上哪样拿哪样。这天寒地冻的,哪能让您就捡个猪头回家?”
爷爷笑眯眯道:“那成,赶明儿猪头肉卤好了喊你来喝酒。”
一阵客套的寒暄后,待薛老五喝完热茶,两人一前一后准备动身。
我在家无聊透顶,索性央求着爷爷去看热闹。
“戴个帽子加件外套。你体质差,别受凉了。”爷爷关心道。
我二话不说换上羽绒服,和我爸说了声,屁颠屁颠跟着爷爷前往薛老五所住的太华村。
太华村在我们村隔壁,两里多路。我帮爷爷拎着装有杀猪刀的木箱,大概十五分钟就到了。
薛老五一家正为杀猪的事忙活的热火朝天。
洗缸的洗缸,烧水的烧水,刷案板的刷案板,年味十足。
见到爷爷过去,熟人间相互问候了一番,薛老五领着爷爷前往猪圈。
“木生叔,问神香我已经帮您点过了,根根成灰,平安无事。”薛老五指着猪圈前的砖头缝道:“您看,香灰还在那呢。”
爷爷低头看了几眼,郑重道:“你点的不算数,问神香必须我来点。”
薛老五略显尴尬,但也知道爷爷杀猪的规矩,连忙回道:“行,我这就给您重新拿香。”
“别麻烦了,我箱子里有。”爷爷从我手里拎走木箱,自顾打开后拿出三根*香点燃,顺势插进身前的软土里,口中念念有词:“众生皆苦,今遭此罪,以香送灵......”
两分钟后,爷爷起身朝我说道:“宁子,看着*香,若中途香灭一定要告诉我。”
说罢,爷爷打开猪圈门走了进去,开始杀猪前的例行检查。
在不知情的外人眼里,爷爷此刻的举动似乎有些可笑。
不就是杀头猪嘛,怎么还弄的跟兽医看病一样。
可只有我知道,爷爷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杀猪匠一行的规矩,那所谓的杀猪六大忌。
什么是杀猪六大忌呢?
第一忌,忌杀灵官猪。
据传,灵官猪是天上神仙的分身转世,是下凡渡劫来的。只能老死,不能被人杀死。否则其*魄会衍变成恶灵报复杀猪人,弄的其家破人亡。
而辨别灵官猪的方法也很简单,就是爷爷方才点的问神香。
问神香灭,则代表猪*有神,不受香火供奉。
说的明白点,你特么都要杀我了,我还受你香火?
杀猪第二忌,忌杀五指猪。
普通的猪有四根脚趾,而五指猪则和人类一样长有五根脚趾。
传说这种猪是人投胎转世的,且带着前世记忆。
如果将其杀害,会被冤*缠身。
杀猪第三忌,忌杀白头猪。
白头猪又被称作丧猪,指猪头上长有大片白毛的猪,好像人类披麻戴孝。
有传言杀猪匠若是杀了白头猪,家中必会出现丧事。
杀猪第四忌,忌杀拜佛猪。
拜佛,并不是说猪去寺庙求神拜佛。
而是说猪的后腿会并排站立,前腿作揖,如同拜佛。
据说这种猪已经开启了灵智,杀了会给杀猪匠带来厄运。
杀猪第五忌,忌杀无尾猪。
无尾,也就是没长尾巴的猪。
杀猪匠认为无尾意同无后,杀这样的猪会导致自己断子绝孙,无血脉后人。
杀猪第六忌,忌杀怀胎猪。
在杀猪匠眼中,投入猪胎者都是上辈子坏事做尽受到上天惩罚之人,这种人本身就对投胎为猪心生愤怒,若是还未出生就被杀死,其胎灵将变成胎煞,一辈子纠缠杀猪匠,以报轮回转世之苦。
我小时候听爷爷说的最多的便是杀猪匠一行的规矩,所以这杀猪六大忌我几乎倒背如流。
我这边守着问神香,爷爷那边也很快检查完毕。
薛老五小声询问道:“叔,能喊人过来捆猪了不?”
爷爷走出猪圈,不知是地上松滑还是年纪大了腿脚无力,一个踉跄俯身冲出,愣是将正在燃烧的三根*香尽数折灭。
第2章
“爷。”我惊呼一声,赶忙上去搀扶。
薛老五也吓的不轻,神色焦急道:“木生叔,您没事吧?”
爷爷半跪在地上,大口喘着粗气道:“没事没事,踩了脚烂泥没走稳。”
我暗暗松了口气,指着碎成粉末的*香说道:“那这怎么办?是不是再点一次。”
爷爷稍显犹豫了一下,叹气道:“算了吧,都快烧完了也没见熄灭,应该是没问题的。”
薛老五附和道:“那我出去喊人了啊。”
爷爷沉默点头,拍打着身上的泥灰叮嘱道:“绑案板上去,绳子紧一些。”
很快,薛老五领着七八个同村男人进来绑猪。
折腾了大半个小时,几个人忙的满头大汗,终于把四百多斤的大肥猪捆绑严实抬到外面。
再之后,一切顺利。
随着爷爷一刀捅入猪脖子内,哀嚎如雷的大肥猪顿时命丧*泉。
而我,不知是眼花还是错觉,在爷爷割下猪头准备带走的时候,我看到猪身之上飘出一道金光。
那金光飞至半空,汇聚成一张模糊的面孔。
他望着爷爷,望着我,冷冷的笑着,最后化作黑雾缓缓散开。
回家的路上,我越想越觉得渗人,忍不住将看到的诡异场景告诉爷爷。
爷爷什么话都没有说,但我看到他拎着猪头的右手猛的握紧,又似轻微哆嗦。
“爷?”我心中不安的喊道。
“恩,应该是你瞧错了。”爷爷自说自话道:“下雪天最容易眼花了,我去年还在天上看到银龙了呢。结果你猜怎么着?那是电线杆上结成的冰雕。”
说完,爷爷哈哈大笑道:“走吧,回家让你奶把猪头卤了,今晚就吃你最爱的猪头肉。”
我见爷爷这么肯定,又完全没当回事,不免怀疑自己是真看错了。
殊不知,这一晚过后爷爷就永远离开了我们,吊死在村口的老槐树下。
毫无征兆,出人意料。
没人知道爷爷为什么要自杀,更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门的。
第一个发现爷爷尸体的是村里做豆腐的李秃子。
李秃子每天早上要去镇上出摊卖豆腐,所以天天凌晨三四点就得出发。
用他的话说,他骑着三轮车来到村口的时候差点被吓的尿裤子。
好在李秃子看清了爷爷的长相,火急火燎的跑来我家报信。
凌晨四点三十六分,我爸将爷爷的尸体背回了家。
奶奶哭到瘫软昏迷,我爸跪在地上泣不成声。
至于我,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那一刻的心情。
是无法置信,痛入骨髓,又还是心生悔恨。
是的,我后悔了。
后悔没盯紧爷爷,后悔没让他把折断的问神香重新点一遍。
否则我无法解释爷爷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自杀。
天亮后,村里沸腾一片,左邻右舍皆为爷爷的突然离世感到震惊。
但议论最多的还是说爷爷杀生太多遭了报应。
我傻乎乎的坐在房间里,看着我爸眼圈泛红的准备灵堂,看着爷爷生前穿的衣服鞋子,他每天捧着的瓷茶缸,那把跟随他几十年的杀猪刀,泪如雨下。
晚上帮爷爷守灵,三个伯父都来了,说起爷爷的死,大家都将目光放在我的身上。
大伯语气和善道:“宁子,我不相信你爷爷是遭了报应。天底下杀猪的这么多,怎么就你爷爷死的这么玄乎?你说说,昨天杀猪是不是遇到什么怪事了。”
二伯一边给爷爷烧纸钱,一边嘀咕道:“是啊,我听今天过来吊唁的薛老五说,说你爷昨个把问神香熄灭了,这到底咋回事?”
我坐在角落里,看着灵堂上摆放的爷爷遗照,流着泪将昨天发生的事全盘说出。
当听到我说猪身上有金光飘出时,大伯下意识的起身,嗓音沙哑道:“灵官猪,莫非真有灵官猪不成?”
二伯脸色煞白,惶恐不安道:“八成是了,不然咱爹怎么会无故自杀?这哪是因果报应,这分明是被灵官猪的恶灵缠身迷了心智。”
我爸一直蹲在门槛上抽烟,听到这烟头一折,断成两截道:“宁子是和咱爹一起去的,他......”
后面的话我爸没有说,但大伯和二伯相视一望,皆露出凝重神色。
“明天找个阴阳先生过来看看吧,我担心......”我爸掐着早已熄灭烟头,欲言又止,只是看向我的时候眼里充满担忧。
二伯慌乱道:“是要请个先生盘算盘算,这样,等咱爸入土为安后,我亲自去市里请个厉害点的阴阳先生。”
我听的云里雾里,爷爷都死了,再请阴阳先生还有用吗?
就在我打算开口询问的时候,我那从小疯疯癫癫的三伯突然开口道:“宁子要死了,宁子也要死了。”
“老三。”大伯厉声喝道:“你胡说什么,给我滚回去睡觉。”
“嘻嘻嘻,我看到了,看到宁子死了。”三伯手舞足蹈,咿咿呀呀的怪笑。
我听的心里直发毛,甚至感觉一股凉气从后背涌出,冷的我浑身僵硬鸡皮疙瘩直冒。
要换成别人这么咒我,我再好的脾气与教养也会上前扇对方几个嘴巴子,让他知道饭可以乱吃,话不能乱说的道理。
只可惜咒我死的不是别人,是我的三伯。
偏偏他还是个疯子。
你说我能和自己的疯子三伯计较吗?
“老二,你送老三回去睡觉,守灵有我们就行了,别让他在这里添乱。”大伯没好气的说道。
二伯怕我心有疙瘩,软声宽慰道:“宁子,别听你三伯疯言疯语,疯子的话就像做梦一样,要反着来听。”
说罢,二伯强拽着仍在胡言乱语的三伯走出灵堂。
雪还在下,飘飘洒洒。我看了下时间,都凌晨一点多了,这个时候,我困的上下眼皮打架。但因为要给爷爷守灵,我只能强打着精神靠在椅子上打盹。
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,迷迷糊糊的,我好像看到有人从院子外走进来。
是个男人,穿着一身古代的官袍,头戴金冠,大摇大摆的来到爷爷灵堂前。
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爷爷的遗照,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笑意。
正当我好奇这人是什么身份的时候,他的脸突然诡异的变成了猪头,对着我龇牙咧嘴道:“苏木生该死,你也该死。”
“轰。”
好似冬日里的惊雷,那猪头人在爷爷的灵堂前炸成黑雾消失无影。
第3章
而我,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床上。
腰酸背痛,大脑昏沉,完全提不起丁点力气。
就像是大病初愈后的虚弱,连喘息都在颤抖。
“宁子。”我爸轻声呼喊,疲惫不堪的脸上充满惊喜。
“爸......”我挣扎着想要起身。
“别动别动,先躺着。你睡了整整五天,都快急死我了。”我爸手忙脚乱的帮我掖好被子,眼眶红肿道:“得亏灵溪大师救了你,若不是她,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。”
我顺着我爸的视线望去,只见我房间的窗户边站着一位身穿白色羽绒服的年轻少女。
这少女肌肤胜雪,白皙精致。唇若点樱,唇瓣轻启。眉似墨画,略显张扬,但却极到好处。
如瀑布般的青丝及于腰后,被一根橙色丝带简便系着。
犹似深潭泉眼般的清澈眸子,顾盼之际,清雅高贵。
她看着我,手里还捧着一本泛*破旧的书籍,不悲不喜,神色清淡。
“谢,谢谢。”我没有来的一阵紧张,结结巴巴的说道。
讲真的,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,哪怕是电视里的女明星也没她漂亮。
准确来说,是她身上自带的那股悠然气质,好像深山幽谷绽放的莲花,孤独而不染尘埃。
“现在谢我还太早了,你身上的恶灵并没有祛除。”
名叫灵溪的少女眉头微蹙,开门见山道:“我只是暂时帮你压制了体内恶灵,想要将它彻底祛除还得靠你自己。”
“灵官猪乃天上仙人分身寄托下凡历劫,所衍变的恶灵绝非普通孤*野*可比。”
“起码我是无法将其强行逼出的。”
灵溪合上书籍,轻轻叹了口气道:“世间凡物,但凡与仙人有了牵连,那都是命数。早知如此,我就不该接这笔生意。免得治不好你,自己还沾了不该沾的因果。”
“灵溪大师。”我爸面露哀求道:“那您说怎么办,我家宁子今年才十八岁,明年就要高考了。”
“还想高考?”灵溪嘴角勾起一抹讥诮,冷声道:“他身上的恶灵只有一个办法才能祛除,那就是积累十件大功德感化恶灵,让其回归天界。”
“三年之内,若你儿子没法感化恶灵,等待他的只有一个结局,那就是死。”
“十件大功德,都得是救人性命的功德。”灵溪解释道:“佛经有云,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,积累功德的同时每天诵读一遍地藏经效果会更好。”
大伯一直站在房内没有说话,此刻听到有方法救我性命,当即拍板道:“一切都听灵溪大师的,先保住宁子性命再说。”
我爸看了看我,似在征求我的意见。
大伯恼火道:“还犹豫个屁啊,书读的再好有用吗?丢了性命,你就是考上了一流大学又怎样。”
我缓缓闭上双眼,不甘却又不得不认命道:“先休学吧。”
“这就对咯。”大伯满意道:“也就三年,三年后你还可以继续复读,只不过年龄上大了几岁而已。”
我爸摆手道:“晚三年不算什么,我担心的是那十件大功德,敢问灵溪大师,这该怎么积累。”
灵溪似笑非笑道:“我刚才说了呀,救人性命就是大功德。”
大伯懵圈道:“您的意思是要我家宁子去救十个人?”
“恩,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。”灵溪一本正经道。
“这个......”大伯和我爸面面相觑,我爸脸色发苦道:“灵溪大师,我家宁子除了读书根本没别的本事,又怎么去救人性命?”
灵溪伸手拂起散落在额头的碎发,表情无辜道:“这我就不知道了,毕竟苏童鸢花一百万请我出手只说救醒她的弟弟,可没说要我祛除恶灵。”
我爸还想说话,但这个时候灵溪的手机突然响了。
“不好意思,我先接个电话。”灵溪将手中的书籍放在桌子上,径直走出房间。
我躺在床上,想着灵溪方才说的苏童鸢三个字,心绪复杂,如浪起伏。
我叫苏宁,江南沿海地区桃山村人,今年十八岁。
在我七岁那年,我妈认识了一个有钱男人,和我爸离了婚,带走了大我三岁的姐姐苏童鸢。
从那以后,我就成了别人嘴里没妈的孩子。
十一年来,她们从未看望过我,也从未找过我。
我不知道她们去了哪里,甚至根本没想过会和她们再有联系。
我妈的走,就像是一根刺,一直扎在我的心里,无法释怀,更没法原谅。
但现在,救我性命的灵溪竟然是我分别十一年的姐姐花钱请来的,这让我震惊的同时不免觉得极为可笑。
可笑我还有个亲妈和亲姐。
“宁子,别怪你爸,他也是迫不得已。”大伯搬了张椅子坐在我床边小声说道:“你昏迷的那晚,一头倒在了地上。脸色发黑,口吐白沫,都快把我们吓死了。”
“你二伯连医院,折腾到天亮,医生愣是治不好你,还建议我们转院。”
“你爸跪在地上嚎啕大哭,挨个给那些值班医生护士磕头,求他们救你。”
“最后实在是没办法了,是我让你爸联系那个女人的。”大伯无奈道:“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她的儿子,尤其是童鸢,这些年没少偷摸给你爸钱。”
“以你爸的脾气,本来是不想和她们有任何瓜葛的。但是你爷说了,咱家条件差,你长大后结婚生子都得花钱,你爸没什么大出息,一辈子种田为生,没法帮衬你。”
“所以这些年来一直瞒着你,主要是怕你胡思乱想。”
大伯说到这,将声音压低,语重心长道:“这是她们欠你的,要或不要日后再说。目前先把你身上的恶灵除掉,保住性命才是大事。”
我爸小心翼翼道:“童鸢给的钱我一分没动,都在卡里存着,你要嫌膈应,等你身体好了亲自还给她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我深深吸了口气,将那些复杂的情绪暂时抛开。
正如大伯说的那样,如今的我最需要做的是解决恶灵。
灵官猪的恶灵之所以会纠缠上我,无非是因为杀猪那天我也去了。
如果说爷爷是取它性命的凶手,那我就是帮凶。
凶手死了,帮凶自然也得死。
可要想解决恶灵就得积累十件救人性命的大功德,我只是普通凡人,身无一技之长,凭什么去救人性命?
一想到这,我不禁感到头疼,疼的心里发慌。
第4章
另一边,灵溪接完电话再次回到房内,她看着面带愁容的我漫不经心道:“算你运气好,刚才苏童鸢给我打来电话询问你的情况,顺便又和我做了笔交易。积累十件功德的事我可以帮你,恩,收拾一下,明天和我回中州。”
“啊?”我张大嘴巴,一时间有些愣神。
灵溪眯起细长的眸子问道:“怎么,你不愿意?”
我爸着急道:“愿意愿意,我这就帮宁子收拾衣服。”
说完还不忘朝我眨眼道:“睡迷糊了不是?还不快谢谢灵溪大师救命之恩?”
我回过神来,在大伯的帮扶下靠在床头,坦白道:“我只是好奇你和苏童鸢做了什么交易。”
将心比心的说,我并不想欠她们什么。
灵溪稍稍沉吟了一番,认真回复我道:“我最近需要一件东西,而那件东西正好苏童鸢手里有。这么说你能明白?”
我轻轻点头,不再说话。
以灵溪的身份,她所需要的东西价值肯定不会太低。
这样一来,加上请她过来救我的一百万,我欠那对母女的似乎越来越多。
第二天一早,一辆黑色奔驰商务轿车停在了我家院子门口,灵溪率先上车道:“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和家人告别。”
“谢谢。”我发自内心的说道。
眼前的少女面冷心热,看似不好接触,实则通情达理。
我爸昨晚就将我的衣服整理完毕,这会拎着我上学用的行李箱道:“只给你准备了冬天的衣服,箱子太小,没法装。去了中州缺啥自己买,我给你放了些钱。”
大伯叮嘱道:“记得买个手机,常和我们联系,需要什么尽管说,别苦了自己。”
“恩。”我笑着点头,泪水在眼窝打转。
奶奶站在院子里,眼泪婆娑,一个劲拉着我的手道:“好好照顾自己,要听灵溪大师的话,早点解决了恶灵早点回来。”
“奶。”我憋着的眼泪再也强忍不住。
“行啦行啦,别让灵溪大师久等了。”二伯打岔道:“中州也不远,咱们要是想宁子了完全可以去看他,我开车,大家一起去。”
“对对对,快走吧。”大伯把我的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里,顺手帮我拉开车门道:“不管怎么说,她都是你妈,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。”
“真要在中州遇上了,别耍小脾气,大人的事也不该子女掺和。”大伯说完将一个红色塑料袋塞进我羽绒服的兜里,乐呵呵道:“再有两天就是大年三十夜了,你今年过年不在家,这是我和你二伯为你准备的压岁钱。”
“岁岁平安,平安岁岁。”
“恩,平平安安。”我捂着衣兜坐进车里,最后看了眼院子里的家人。
“走吧。”坐在副驾驶的灵溪捧着书籍头也不抬的说道。
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魁梧男人,剃着寸头,给人的第一感觉极其凶悍。
他一边启动车辆,一边透过后视镜看着我道:“晕车不?”
“不晕。”我老实回道。
对方丢了瓶矿泉水给我,打趣道:“喝完了别扔,空瓶子留着路上撒尿。”
“额。”我顿时汗颜,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话。
对方继续说道:“七八个小时的路程呢,高速上停不了车。”
“知道了。”我乖巧点头。
对方耸了耸肩,专心开车。
灵溪一路上捧着那本破旧的书籍看的津津有味,我借着伸懒腰的机会偷偷瞄了一眼,呵,我竟然看不懂。
上面都是些乱七八糟的符号和图案,一个文字都没有。
偏偏这女人还安静的出奇,除了看书根本听不到她主动说话。
就这样硬憋了我近九个小时,从早上七点多出发,一直到下午四点,我们终于抵达中州。
车子左拐右拐后开到了郊区山脚一栋独立的豪华别墅里。
“到了,下车吧。”灵溪合上书籍,略显疲倦的说道。
我从后备箱拿出行李箱,跟着灵溪的脚步走进别墅。
“你的房间在二楼,自己随便挑一间。”灵溪指着楼梯口道:“缺什么列张单子给我,我找人送过来。”
“对了,这里离中州市区有七八公里,你最好学个驾照,免得有车开不了,想出门都出不去。”
想了想,她又接着说道:“饿了自己想办法,不行多喝点水。”
“啥?”我瞪大双眼愣在当场。
喝水能管饱?
怎么不让我喝西北风呢,那比喝水更方便。
灵溪似没看到我震惊的样子,脸颊微红道:“我不会做饭,也没请保姆。平时要么出去吃,要么吃点零食。”
“当然,你要是会做饭我大可让人买些食材送过来。”
“恩,我很忙,没空带你天天出去吃饭。”
说罢,灵溪自顾坐在沙发上道:“你身上的恶灵每三天就会发作一次,时间在晚上十二点。”
“所以你最好别乱跑,以免死在外面没人知道。”
“记住,每隔三天找我一次,我帮你压制恶灵。”
我小鸡啄米般点头,紧张道:“那如果你刚好不在家怎么办?”
灵溪沉吟道:“打我电话,我的手机号是......”
话说一半,灵溪似想到了什么,起身严肃道:“还有一个要求,在外人面前,你必须喊我师傅。私下里,你爱怎么称呼怎么称呼,这一点,千万记住了。”
“什,什么意思?”我疑惑道。
灵溪淡然道:“男女有别,我可不想外人胡说八道。叫我师傅,主要为了堵住外人的嘴,再则,也方便我晚些时候带你出去积累功德。”
“额,明白。”我恍然大悟。
灵溪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女孩子,比我大不了几岁。
贸贸然带回来一个陌生男子,在外人眼里,指不定背后怎么议论她。
让我喊她师傅,一是给了我一个光明正大跟着她的身份。
二来,也能保证她女儿家的清誉。
“行了,休息去吧。”灵溪挥手道。
我拎着行李箱走上二楼,不得不说灵溪的家是真大,大的我眼花缭乱。
先不说一楼有多少房间,就光是二楼,我仔细数了下,两个卫生间,一个健身房,一个书房,一个厨房,六间卧室。
卧室里,电脑,空调,衣柜等日常用品样样俱全。
遗憾的是没有被褥。
不过仔细想想也是情有可原。
这么大的别墅就灵溪一个人住,她的房间在楼下,楼上的房间估计很少住人,自然用不着铺好被褥。
未完待续,后面更加精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