盛夏里一个工作日的午后,某一线医院大厅内客流稀少,显得有些寂寥。
20岁的王蔷和妈妈从问诊室里走出来,女孩长了一张模样稚嫩的高中生脸,妈妈看上去也十分年轻,至多四十岁出头,她搓着女儿的手,用期待的语气既是劝也是问她:怎么样?
王蔷仅略微犹疑了几秒,表情平淡地扯了扯嘴角,“都行。”
站在大厅内,母女做了简短商量,决定预约次日早晨来做双眼皮手术,且预付了块定金。这是妈妈第三次“陪”王蔷来咨询了。考虑到工作日人少,她特地请了假。但在王蔷那儿看来,妈妈是“带”她来,而不是“陪”。
一个穿修身白大褂、身材高挑、白皮肤大眼睛的女医生站在她们身后,哪怕戴着口罩,也从眉眼间看得见她正做出一个标准的职业性微笑。
“一个笑会让客人放松,医院里‘看病’,而是在平等地商量事情。”看上去不超过30岁的谭医生坦然地说,她不随便透露自己的年龄,“你看我多少岁,就是多少岁。”她笑笑。
电影《整容日记》海报
莎士比亚在《哈姆雷特》里说:“上帝给了你一张脸,你却自己造就了另一张。”
这句话本身意指容貌和心灵美丑,如今却被无数次用来形容现代社会的“整容”风潮。
在某种所谓冷静、客观的视角下,“整容”被与“外貌焦虑”挂钩,而人的外貌焦虑往往隐藏着关于自我认知、成长的焦虑,更进一步说,还潜伏着存在的焦虑、爱的焦虑。
如今,消费社会普遍将整容换一个词称作“医美”,词义的道德批判感似乎被削弱了一些。“医”以致“美”,互联网和医美行业的塑造,将“美”这一价值判断从一种主观感受,逐渐倾向一套相对固定的公式。
据年的行业白皮书统计数据显示,中国医美市场规模已万人。从消费者年龄来看,19岁以下占比达18.81%,20~25岁年龄段人数最多达到40.41%,“整容热”的波及人群越来越年轻化。
前段时间在社交平台刷屏的双眼皮广告
在医美行业,未满十八岁的成年人须得由父母随同才能消费,在这些人当中,一部分是儿女主动与父母商议达成一致共同求“美”,改造“原身”,而另一部分,是被父母,多数情况下是母亲,“威逼利诱”到整容院的。
当然,“利诱”的成分占多数。给女儿灌输“容颜即红利”的母亲不在少数,在她们眼中,规劝孩子通过后天技术变美无可厚非,“身体发肤受之父母”已是迂腐陈言。
拥有七年整形经验的执照医师胡妍总结,在她遇到的25岁以下女性客人中,大约三分之一是父母带来的,其中九成以上都是母亲陪同。剩下一些有意向整容的女性,又呈现两极趋向:要么年纪更小,瞒着父母来,要么已经是靠近中年、经济独立的女性了。
胡妍认为,常见的两极分化——支持或不支持,一半因为经济,一半因为审美。
仅谈论占比最多的女性,那些拥趸着女儿来做医美的母亲,大多自身条件不差,穿着打扮得体或时尚,她们表现得比“患者”往往更热忱。
如果没有妈妈,我可能不会意识到自己“丑”
王蔷是去年从高中进入到大学,她的第一直观感受是“前十八年我活得都不像个女人”。最后一个词换成“女生”、“女孩”也是一样的,“顶多勉强算个女学生”。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。
割双眼皮本来不是她自己的打算。去年高考结束后的夏天,妈妈就开始旁敲侧击地提示她“双眼无神”,学生时代不敢这么说,怕备考压力重上加重,“天天埋在书堆里,谁都是双眼无神。”王蔷自嘲,“我甚至没注意自己活了这么多年到底长的是双眼皮还是单眼皮。”
妈妈的“善意提示”终究让她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她思索片刻后补充道,说是“刺痛”也不无合适。她从小是那种温和文静、谈不上优异却足够省心的女孩,与妈妈的关系也“平淡无奇”——“不会说过于私密的话题,比如早恋,但也会感受得到彼此的关心。”
但第一次妈妈向她提到“整容”的时候——她那时还没意识到这个动词,妈妈在吃饭时站起身去接水,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地顺口说道“暑假那么长,你都可以去把双眼皮做了”。
电影《狼狈》剧照
这话给王蔷带来的感受很微妙,似乎有一种新的东西闯入了她十八岁的人生规划中,而这个新东西在妈妈那里,听上去却是蓄谋已久,且不无寻常的。
她第一次没有回应,味同嚼蜡地反刍着那句轻描淡写的“建议”,回屋后望着镜子想:我长得很丑吗?
从来循规蹈矩的她对“整容”的第一意识,是要“去丑”,手术不便宜,风险也必然存在,是为那些主观认为自己“丑”的人准备的。
无可厚非。她这么茫然地想着,也没来得及认真考虑这个事,转眼夏天便过去了。
“主观”意识的滋长是在踏入校园大门后,南方城市的大学,女孩子们似乎个个都光鲜亮丽,也许是对“不完美”的容貌有了一个心理铺垫,她特地在入学后的前几个月就留心观察校园道路上、教室里,还有自己同宿舍的女孩。
“二十岁的女生应该就是那个样子,”王蔷回忆第一次产生外貌自卑心时,“不是网红脸,但个个看着都很舒服,至少——很精神,有活力。”
而不染脂粉的青春女孩,“有活力”某种程度上也可以与“自信”和“魅力”划等号。
电影《狼狈》剧照
王蔷花了大把时间偷偷照镜子,越看越觉得自己“睁不开眼”。高中学过生物课,单眼皮纯粹是遗传基因导致,自己这副没精打采的“死样子”,“的确怪爸妈”。她开始泄气了。
没有和家人生活在一起的这一年,妈妈在电话里也曾有意无意地提及几次,直到下半学年开学后,王蔷忽然感觉,自己是时候“脱下高中校服”了。“高中校服”是一层心理的壳,用平静、内向,及所谓“天然”的寡淡把她笼罩。
这一年的心理纠结,她也说不上来是妈妈说服了自己,还是自己说服了自己。但可以肯定的是,如果妈妈没有在去年第一次开口提到“整容”,她或许还是会一如既往“不那么关心自己的长相”,“我虽然不好看,但也不难看”。
如果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,比起“变美”更让人五味杂陈的,是被要求“变美”。尤其是当掷出这一他者凝视目光的主体,是自己理论上最亲密的父母。
割裂又重生的关系
21岁那年,李梓的母亲第一次向她提出整形的建议,她的第一反应是“懵”,旋即拒绝。但后来一段时间,母亲愈加频繁地旁敲侧击,经常聊着聊着天就突然将话题移向整容。这让李梓感觉“就像询问一个高中生是否考虑买一辆汽车。”
她为母亲的执意感到好笑又好气,母亲却总将“为你好”三个字挂在嘴边。
电影《SomeFreaks》剧照
李梓从很小学会将这个世界当作一面镜子,通过身边人对自己的态度,她心底一直清晰地知道:我不够“漂亮”。
从小到大,没有人夸她“可爱漂亮”,班里没有男孩子主动帮她搬书架和卷子,考上心仪的大学,数年如一日地形单影只,她也做少女的爱情梦,期待着遇到一个喜欢的人,直到别的女孩告诉她“男孩子都看脸”。
“让一个女孩承认自己不漂亮,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。需要一刀刀割掉那些自尊心的触角,掩埋那些本能的难过,将自我压低、缩小,放进那个叫做‘普通女孩’的玻璃盒子里。”她在日记本里写。
但没想到,第一个公开嫌弃自己外表的,不是她自己,而是最亲密的妈妈。
与妈妈因为整容问题爆发过口角后,大二的一天,她被告知母亲检查出身体里存在恶性肿瘤的可能,电话里妈妈说,“你变更漂亮一点,可能很多东西会变得更好一些呀。”
这句话让李梓猝不及防,她没想到,在这种时候母亲还没忘记这件事。正怅然,母亲转眼已经医院。
李梓忽然意识到,自己和母亲的对话“一直都被封闭在两个互不理解的真空里,像电影《降临》里科学家和外星人的对话。”
最终,她主动“妥协”一步,踏入了母亲的“阵营”。
那个寒假,李梓和母亲走进整容机构,她牢牢记住了电梯门口的粉色海报:一位穿米色丝绸礼服、线条凹凸、五官精致的女模特。她暗忖:在未来的几个月内,我将无数次在电梯的开合间凝视这块招牌,在这位模特得体的目光中见证自己的混乱与溃败。
经过数次咨询,母亲和医生商议好了一种隆鼻方案,母亲兴冲冲地给李梓打预防针:“这个不痛”,医生则在旁边笑着说:“怕痛啊?傻姑娘。为了漂亮,这点小痛才不算痛。”
后来,李梓在日记本里写下在手术台上的感受:(缝针的时候)每一针刺入,都有一种圆钝的痛感,我感到自己的身体,像是被心脏起搏器提起又放下的病人,因为疼痛而震动、抽筋、收缩、颤抖。每疼一下,我就数一下,大概八次。
从手术台上下来时,李梓脑海里一直萦绕着一个困惑:为什么健康的人要主动把自己送进手术室承受痛苦?
再后来,母亲的复查结果显示没有问题,这件“小事”很快被时间掩埋。直到一年后的一天,李梓洗脸时忽然发现鼻子流血,去年动刀的伤口出现肿块,紧接着的几天内迅速发脓、长出肉球。
医院,医生们像研究尸体一样围着她的“新现象”诊断。“毛孔发炎”、“伤口感染”、“材料排异”等猜测在每一次复诊里被提起。
李梓有这样的感觉:这个机构就像一个巨大的无形磁场,一旦靠近它,就会想要听从它,认同它,并失去所有抵抗力,吸走她身上全部的理性和勇气。
后来,当年让她“变漂亮”的那个医生当即决定:需要再来一台手术割掉肉芽,取出假体。
手术前一晚母亲大哭,后来李梓才知道,母亲在网上查了许多资料,都说假体取出手术的风险极其大。
手术还是在当年那个手术台上进行,熟悉的灯光,熟悉的医生。李梓感受到有人在拉扯自己的脸,但她已经没有了痛觉。手术灯关掉,这一次,没有人给她递镜子,她仓皇逃了出去。
电影《狼狈》剧照
妈妈将她抱在怀里哭,“对不起,你受苦了。妈妈错了,妈妈也想不明白当时为什么要这么强迫你。妈妈迷失了。”
李梓也哭了,眼泪的成分有三:一是委屈,二是惊喜——手术没有失败,她没有毁容,三是她愈加感受到了为自己人生做决定的信心和勇气。
“身体发肤受之父母”,但脱离于母胎后的个体,又是谁在控制谁的身体,谁在掌控谁的生命呢?
我妈舍得砸钱,我却不敢动刀
当然,也不是所有整容的母女,都会闹得如此撕心裂肺。更多人清楚,“一分钱一分货”的准则在商业化的医美行业至关重要。当下国内医美机构鱼龙混杂,据《~年中国医疗整形行业发展现状分析报告》数据,我国正规的医美机构约有家,而无证经营的“黑诊所”则超过6万家,是前者的6倍之多。
疫情快结束的六月盛夏,佩佩在妈妈的陪同下,分别在两个一线城市做了双眼皮手术和隆鼻手术,总费用超过十三万,光隆鼻一项就花去七万多人民币。
这七万块钱在三十分钟内就流走了。佩佩往自己鼻梁里注入的不是传统的玻尿酸,而是一种特殊的胶原蛋白,据说来自猪身上某个部位的胶原蛋白。
电影《整容季》剧照
“过几年还是会被吸收,假体才不会吸收,但要开刀,太可怕了。”
佩佩今年大三,开学大四,从高中毕业开始,妈妈就催促她去“整整脸”。“单眼皮不一定丑,但双眼皮一定更美。”妈妈先用双眼皮“开刀”,兴冲冲地说。
佩佩一直挺喜欢自己的容貌,单眼皮,不算白但干净的皮肤,瘦长脸,“别人都说我好看,为什么她觉得我不好看?”她不解。在这个夏天以前,她都坚持自己的信念:就算我不符合传统的“漂亮”标准,我自己开心,我喜欢的人觉得我好看,不就够了吗?
年,始料未及的疫情,让佩佩不得不花整个上半年和妈妈紧密相处。24小时的朝夕相处,妈妈重新开始搬出整容的话题絮絮叨叨。
受不住软磨硬泡,几个月后,佩佩终于答应去医美机构看看,“闲着也是闲着”。但她最担忧的是手术过程,她怕开刀,怕疼。
最后,在妈妈和医生的多次协商下,佩佩在眼、鼻、脸三个项目中,接受了一次开刀:割双眼皮。
双眼皮和瘦脸两个项目加起来,机构抛出的原价差不多十七万,佩佩吓了一跳,硬拉着妈妈砍价,母女两最终竟以五万块拿下。
在这之前,佩佩和多数人一样,都以为医美机构不能砍价。
佩佩的想法其实很简单,没有特别抗拒,也没有特别主动,妈妈的视角,也是“他人”的一种视角,何况,做了几个项目后,男朋友也夸她变好看了。“当然,以前也好看。”她用一如往常的自信笑笑说。
这或许得亏妈妈没有过度用“批判性”的语言数落女儿的外貌,更多是“先欣赏,再建议”。
从小到大,文文不大敢在家里照镜子,照久了,母亲就会在后面阴阳怪气地说,“以为自己长得好看?”
当然,多数情况下,父母口头的“嫌弃”,真的只是带有宠溺意味的玩笑而已。图为电视剧《请回答》
电视电影里经常听到这样的话,但大多是善意的调侃。然而对文文来说,这是母亲的真实想法——或者说,“定罪”。
“定罪”的意思是:儿时家庭给予自己的印象,会伴随自己成长乃至一生。
长大后,偶尔有人会夸文文长得漂亮,但自卑感长久地深埋她心底,直到大学毕业二十三四岁,也还没谈过一次恋爱,总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喜欢的男孩子。
颜值,这个词是近几年才出现的,但在文文心底,“值”这个概念一直无形中贯穿着她这些年的思想行为。
母亲在她大学快毕业时隐晦地向她提及整容,她有些茫然:家里经济条件不说糟糕,但也谈不上富裕,花几万块在一张“丑”脸上,值得吗?
虽然自卑,但并不意味着不自爱。文文是那种割破手指、擦伤皮都会心疼自己的人,更不会为了人们口中的“美”去动刀子。
“旱的旱死,涝的涝死”
实际上,佩佩、文文和李梓终究是少数。她们有多让人唏嘘,就有多让人“艳羡”。同样处在二十多岁,渴望靠医美改变容貌的女孩们,更多面临的不是妈妈们的“利诱”,而是“力阻”。
在整容这件事上,天下母亲并不同款。对那些正为容颜所累的她们而言,费用是一座大山,与父母的协商,或者说,对抗,是这匹大山上的顽固荆棘。
她们感慨:我什么时候能有个这么开明的妈妈。
大学毕业这年,桔子想去改善一下自己塌鼻梁。从高中到大学,她一直在央求妈妈同意自己做医美,原先双方约定好的“成年后就让你去整”的承诺并没有得到兑现。
不仅如此,妈妈的反对态度反而愈加强烈。“在她眼里,整容形容于伤风败俗。”桔子记得有一年因为牙齿不整齐去补牙,妈妈对此也甚不满意。“身体发肤受之父母”,她说。
大学期间,小孚曾获得国家奖学金,八千元人民币,这笔钱她没有告诉爸妈,自己拿去偷偷开了眼角,可终究还是被妈妈发现,并威胁她说,再整容就与她断绝母女关系。
桔子忿忿地想,“等我毕业,她马上又会开始催我找对象,可我长这一张脸,哪有信心去找男朋友。”
俗称“子不嫌母丑”,这话在大多数情况下是说得通的,生养之恩往往不会给予儿女嫌弃父母长相的资格。而反过来,当父母对子女的长相作出负面批判,“嫌弃”的情感成分也会被放大,在亲密关系之间暗暗筑起一种微妙的隔阂。
年一档节目《和陌生人说话》里,富家女吴晓辰受母亲影响,不满30岁已整容超过20次,前前后后花费逾多万。用她自己的话形容,“脸上就是一栋楼”。
抱着“我女儿不能这么平凡地过完一生”的观念,妈妈在吴晓辰14岁就医院。吴晓辰的记忆中,整容在她们母女之间是很早就常见的事。小时候妈妈经常很晚回来,包着一头纱布。
她确定地说,如果自己以后有了一个容貌有缺陷的女儿,也会在十二、三岁左右就带她去整容,让她从小被世界以“漂亮”相视。
人皆有爱美之心,而审美本质上是一种主观感受,在现今普遍的外貌焦虑中,“主动去整容”和“被要求去整容”之间存在巨大差异。
中国家长习惯的“集权式”教育,逼着孩子做许多他们自认为有好处的事,但其中大多数都的确存在客观长远的益处,大至学习、读书,小至穿秋裤、吃蔬菜。
但这些分散到生活中的琐事都共享着两个基本特征:其一,除了养育的义务和关心本能外,对孩子的要求多多少少寄托了父母自身的某种寄托,或是未竟的愿望也好,或是出于私心的一点虚荣。
其二,学习、吃饭穿衣这等事,基本不涉及孩子的个人认识和自尊。
外貌是个敏感的话题,尤其是对女孩子而言,当生养自己的人对这张脸感到“不满意”,成长过程其实很难对自身真正感到自信和满意。
除非变成父母“期待”的样子。
年一档综艺节目《完美告白》里,女孩苏醒宇哭诉自己的父母从小逼迫她成为明星,为此不惜一次又一次带她去整容,手术台上,由于她心率过快,医生不敢全麻,只能半麻,从很小的时候,这张“不好看”的脸就给她带来锥心般的痛苦。
长大后好不容易进入娱乐圈,摸爬滚打了足足九年,苏醒宇却也依然没能成为母亲期待的“大明星”,在圈内一直跑龙套,出演的也几乎都是丑角。
因天生容貌带来的亲子关系决裂,不能不说是悲剧。我们会发现,在“整容”这件事上,亲子之间的协商比起个体与朋友、与自己之间,难度甚至更大。
但当整容、医美这些词变得越来越普遍化、年轻化,它的接受度也会整体加强,很难想象有一天它甚至可以变得像吃饭一样寻常,对于未成年、刚成年的孩子而言,甚至像家长要求上补习班一样寻常。
想象这种图景终究是荒谬的,因为纵使不提医美对普通人的心理接受程度,多数医美项目存在的最大门槛,还是高额费用。
所以,胡妍在一线城市做整形医生七八年,经手过的年轻顾客,几乎都是本地人。
进入七月,没几天就到了今年被推迟的高考,胡妍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,窗明几净,热浪瀑泄,她开始等待即将来临的漫长暑假,又一波“母女”整容浪潮席卷而来。
(文中人名均为化名)
作者
南风窗记者肖瑶
编辑
*靖芳
排版
RONG