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,如有雷同实属巧合。
1
青杏被册封贵妃的消息传来,阖宫欢腾,所有人都高兴坏了,这可是天大的喜事。
宫女们都说:“娘娘您福气真好,就连从前的德妃都争不过您,陛下如此宠爱您,指不准哪日还能晋得更高。”
对她们而言,青杏能站得这样高,的确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。同样都是宫女出身,偏偏青杏就有那样好的运气。
不过她们也不曾嫉妒,毕竟凭青杏的容貌,放眼整座皇宫,几乎无人可比。
也难怪皇上会专宠于她,一手将这个出身掖庭的小宫女提到贵妃的位份,可见前途似锦。
然而青杏并未开心,听到皇上的诸多赏赐也不曾抬眼去瞧,仿佛事不关己。从始至终,她只恭敬地跪着,以最谦卑的姿势答谢圣谕:“臣妾谢主隆恩,今后自当更尽心服侍陛下,陪伴陛下左右。”
宣读的公公走后,宫女将她搀扶起身,说是外面来了许多妃嫔,正等着给她恭贺。
可她劳累得很,也不喜欢逢人假笑,便命宫女以身子不适为由将众人遣散了。
她方要去内室,却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,她脚步即刻顿住,朝窗外望去。
来的是内务府的首领公公,他手中捧着托盘,对宫女道:“我是来送贵妃服制的,贵妃娘娘可在?”
宫女刚想打发他,青杏却已经大声唤:“进来吧。”
沈堰朝她恭敬行礼,而后将托盘上的红布掀开,里面正是一套华贵雍容的贵妃冠服。锦绫制成的金黄色牡丹上绣有片片吉瑞祥云,胸前金边朱雀展翅飞腾,尽显华贵之姿。
青杏上前,素手缓缓拂过冠服,她轻轻一笑:“当真是流光溢彩,华裾迤逦,多少人争破脑袋都想穿上这件华服,没想到竟是本宫得到了。”
沈堰也笑:“贵妃娘娘风华绝代,举世无双,自当冠绝六宫。”
青杏听到这话,脸上并无神色,只紧紧地盯着他的脸,妄图能找到什么,却什么都不曾看见。
她转过身吩咐宫女:“本宫有些渴了,快去备些茶来。”
大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,沈堰不敢再做停留,方要行礼告退,青杏却叫住他。
她朝他走去,凝视着他的眼,一字一句地问:“我成了贵妃,你可开心?”
沈堰身子猛颤,然而面上不曾表露一分,他仍一味的卑微恭敬:“奴才自然替贵妃娘娘开心,恭贺贵妃娘娘洪福齐天!”
她听完,笑着流下泪来,泪水滑到嘴角,竟是无端苦涩:“好,阿堰你开心,我就开心。”
一声阿堰,令他莫名抬起头,他也望着她,面前的女子梨花带雨,让人怜惜,他忍不住就想过去抱住她,可是他不能。
他握紧拳头,任指甲戳入肉里,疼得将他惊醒。他不再言语,悄然推出门外。
正巧宫女端着茶盏回来,看见青杏的模样,连忙问她怎么了。
她旋即将眼泪揩干,笑了笑:“一定是风吹的太大,这才迷了眼。”
2
青杏很小就被送进宫,她不过才八岁,要不是太穷,她这样一个活都干不利索的小丫头,又怎么能伺候宫里的主子。
她被分到掖庭,平日里总少不得挨王嬷嬷的打,她性子倔,总认为自己没做错,即便手心被打得通红,也始终不肯低头。如此一来,王嬷嬷打得越用力,她受的苦也越多。
那日她被打得很重,眼睛里噙着泪,委屈得很,又不想叫人瞧见,只敢躲在草丛中哭。她其实很少落泪的,爹娘交代她在宫中一定不能哭,主子们会觉得晦气,要是晦气,她也就没有出路了。
爹娘可紧巴着她每月的二两银钱,要是被赶出宫,就真的什么都没了。
她其实哭得声很小,又是磅礴的下雨天,雨水的哗哗声掩盖住一切,但偏偏那轻得如同蚊呐一般的抽泣声被路过的沈堰听了去,他撑着伞在花园中仔细寻找,终于在一片草丛里发现了瘦弱委屈的青杏。
她浑身都被雨淋透了,九月的天气早有凉意,她抱着手臂冻得身子发抖。看见沈堰,吓得爬起身,她不认得他,又常年待在掖庭这种卑贱之地,没见过其他扮相的人,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称呼他。
她想起王嬷嬷曾说的话,但凡看见衣服华贵、气质雍容的都要喊声主子,她瞧着眼前的人面庞清俊,身上穿得是上好的绸缎,举手投足间尽是儒雅之气,立刻欠着身:“奴婢见过主子。”
沈堰不由笑了,将竹伞倾斜过去遮住她身躯,眉眼含笑,摇了摇头:“小姑娘,我可不是主子,不过你怎么下雨天还跑出来?”
青杏愣了愣,心想他这样好看的人怎会不是主子,但她不敢问,只喏喏地答:“我东西丢了,屋子里都找不到,这才出来……”
沈堰是什么人,如何看不出她在扯谎,却又不拆穿,温和地说:“既然找东西,可曾找到了?要不要我同你一道寻找。”
青杏哪敢再做逗留,被人瞧见哭鼻子已然不好,若是再叫他记住她的模样,这以后万一认出来,恐不是个麻烦。
她急着就要逃走,怎料沈堰却叫住她,她吓得打个激灵,以为是要惩罚她。
回头他却将那把伞塞到她手中,依旧是温和地笑,如同冬雪融春暖至。他道:“小姑娘,以后若是再丢东西,可不要下雨天出来找,容易淋了病。你爹娘将你送进来,可是希望你无病无灾的。”
青杏不知为何脸红起来,原来是误会他了。她想问他叫什么,毕竟这样一把红梅灼灼的竹骨纸伞看起来华贵得很,她这样一个宫婢不敢私留下,她好以后还给他。
然而沈堰却是离开了,留给她的只有背影,那时候她想,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,当真是很好很好的人。
她突然笑起来,连带着身上的疼痛都忘记了,她真是何其幸运能碰上他,她不能做什么来表达感谢,她只能向上天祈愿,希望他长命百岁,一世无忧。
她以为后面还能碰上他,没想到却再也见不到了。
那是她见他的第一面,也是唯一一面,后来六年里,她再也不曾碰到过他,就好像那天的见面只是她臆想出来的一场梦。
3
那段时日里,青杏开始变得成熟,变得懂事听话,她不再忤逆王嬷嬷,做起事来冲在第一个,她不怕苦不怕累,只求能得到王嬷嬷的夸赞,王嬷嬷瞧在眼里,而她又长得水灵,模样渐渐长开了,王嬷嬷心里也有了主意。
青杏之所以百般讨好王嬷嬷,为的是走出掖庭,这一方小小掖庭困住了她的眼,她的心,她要走出去,她想找到那个人。
自从过去那一面,她就每日带着伞在花园里等,可是那个人却再也没出现。也是,他那般风华绰绰的公子,又怎会再出现在这里。
于是她下定决心,她要离开掖庭。她的努力换来王嬷嬷的欢心,终于在第五年王嬷嬷收买了内务府的冯公公,将她分配到了尚仪局。王嬷嬷的意思是,她这样的姿色,怎么能埋在掖庭里。
冯公公自然明白,悉心教导她侍奉礼仪,经过一整年栽培,青杏已然将宫规礼仪刻在骨血里,一年后,她被调去斓月殿,侍奉刚册封的刘贵人。刘贵人是这届选秀中最出挑的,明艳夺目,尽管还没侍寝,前途却不可限量。
冯公公这番举动,自然是希望青杏今后富贵别忘了他。
青杏表面应着,心里却想着别的。她有些激动,她总觉着快要见到他了,若是见到他,他会不会记得她,记得五年前那个下雨天,记得那个哭泣的小姑娘。
也不知是上天感应她的心愿,就在第二日清早她真的见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人,那个五年里不断出现在她梦里的那张脸,那个笑起来如微风轻拂般的温润公子。
那是在毓秀宫,先后逝去尚未重立,刚入宫的小主要先去给德妃请安,德妃家世显赫,更说不定是以后的中宫。
便是在那里,青杏见到了他,仍旧是身材颀长,谦逊有礼,只是他垂手站在德妃的身后,而她才知道,原来他是德妃身边的首领公公。
尽管是宦官,可她并未生嫌看低,反倒觉着他的身份贵重,是她碰触不到的天上明月,也只有德妃娘娘尊贵的身份才能配得上他的侍奉。
这样想着,满心的仰慕和欢喜就占满了整个人,眼里心里都是他。但她懂得此时不是时候,是以面上未表露几分,只站在刘贵人身后。
几个新主给德妃行礼,而后坐下品茶,谁料刘贵人刚抿了半口就吐了出来,德妃娘娘怒不可遏,认为刘贵人故意刁难,当场就按以下犯上罪名杖责十下。
刘贵人百般辩解,坚称那不是茶而是黄连,黄连苦不堪言,她下意识吐出口。然而这话没人信,也无人敢去辨别那杯茶,青杏身为她宫女,自然要替她求情,却换来掌掴二十下的后果。
她被人按着,脸颊被打得红肿,她从前被王嬷嬷教训时已觉得疼得可怕,现在才发现,打手心竟是轻的,掌掴的疼痛非常人能承受。
一下,两下,三下……每一下都疼得死去活来。
才第九下,她便觉着自己快不行了,头晕乎乎的,眼睛里灰茫茫一片,耳朵里更是阵阵轰鸣声,震耳欲聋,她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了。
这时,她朦胧中瞧见沈堰对德妃耳语几句,德妃竟叫人停了手,而后便冷着脸命众人遣散。
青杏支撑着站起来,扶着同样遍体鳞伤的刘贵人颤颤巍巍地离开,临走前她又往上面凝了一眼,尽管痛不堪言,内心却像是抹了蜜,那个人又一次帮了她,又一次救她脱离苦海。
回去路上,她内心洋溢出的是前所未有的幸福喜悦。
便是那时候,她心里想的是一定要嫁给他,她不在乎宦官,更不在乎名分,她在乎的只是他。
4
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和她一样,认为沈堰是救了她们。
回到斓月殿,刘贵人气急败坏,御医赶来开药敷药,好在只是外伤,过几日便能痊愈。青杏是宫女,自不能涂药,只用熟鸡蛋滚了脸。
刘贵人躺了三天,一直扬言要出这口气。青杏能体会她的气愤,还没侍寝就成了德妃眼中钉,今后只怕更举步维艰。
青杏提及沈堰,另一宫女却愤愤道:“他哪里是帮小主,还不是忌惮陛下会去,要是被陛下撞见,那茶水不就暴露了。”
她又说:“青杏你可能不知道,这宫里除了德妃可怕,最阴狠的就属沈堰。他忠心不二,背地里不知替德妃干了多少坏事,但凡威胁到德妃之人,无一不成为他手下亡魂。”
但青杏不信,她看到的沈堰是芝兰玉树般的公子,一身清白,根本不会是那种人。即便真是,那他也是忠心为主罢了。
刘贵人怒火难消,眸子里迸发出熊熊烈火:“我扳不倒德妃,还扳不断她的左右手吗?沈堰,我要你这次死无葬身之地!”
她吩咐太监傍晚时分假借贿赂名义给沈堰送去糕点,实则里面下了催情药,届时她再主动邀约他,待他欲火难消时,天子准时出现,那沈堰妄图猥亵小主之名就坐实,必定难逃一死。
青杏急得不行,她怎么能看着沈堰出事,无论如何她都去提醒他。是以趁着刘贵人午休便偷跑出去,远远地她看见了沈堰,他站在台阶上,金色的阳光笼罩着他,光影重叠间,像是无可比拟的神祇。
她心跳如鼓,越走近一分越发害羞,他也注意到她,皱着眉问:“你是……”
不知为何,她有些期待地看着他,会不会他认出她来了?只要他说,她就会告诉他自己这些年都在找他,而当初那般伞她也悉心珍藏至今。
然而沈堰却道:“我想起来了,你是刘贵人的宫女。”
她莫名有些伤心,他到底还是不曾认出她来。可其实也不能怪他,六年里她变化很大,早就不是从前的小姑娘了。
是以她将纸条塞给他后,转头就跑了。
整个下午,她都心不在焉,她怕他不信,还怕他不理会,所以当刘贵人前去御花园时,她害怕得心都快蹦出来。
按着吩咐,青杏躲在假山后,刘贵人自己走过去,她离得远,瞧不真切,只看见刘贵人一个人,她有些欣喜,或许沈堰真的不来了。
然而,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,她紧张地就想叫他走,可是来不及了,天子一行人已经赶到,她绝望地哭出来,那一刻,她甚至想,他若死了,她也不活了。
可下一瞬的景象却叫她疑惑了,刘贵人被押解着出来,她似乎神志不清,口中也一直呢喃着“好热好热”,反倒是沈堰什么事都没有。
她立刻明白过来,难道是刘贵人吃了催情药?沈堰将计就计?
事实的确如此,刘贵人因行为不端被赐了毒酒,斓月殿宫女被全部发配掖庭,唯独青杏免遭其难,反而被调去毓秀宫。
德妃有些欣赏地看着她:“不错,懂得识时务,这次你立了功,以后就跟着本宫。”
毓秀宫是多少奴才都渴望去的地方,主子们奔着前程,奴才们亦是。但青杏不在乎这个,她在乎的是她和他终于又近了。
而那段时日,也是她此生最开心的时候,几乎每天与他形影不离。
以至于后来难熬的时候,她都会想到那段时光,想到脑海中那个为她挡风挡雨的明朗青年。
5
青杏喜欢跟着沈堰,更喜欢看他,似乎一直都看不够。德妃不需要他伺候时,他会主动过来教她,德妃要求极高,若下人出错一分,受苦的可不是一点点。
她刚服侍德妃时,屡屡出错,不是首饰挑不对,就是妆发不得满意,她好像又回到掖庭,三天两头被责罚,为了让她尽快熟悉,沈堰便揽了教她的活。
他的手很好看,白皙如玉,骨节分明,烹茶时不急不缓,井然有序。
他坐于火炉茶具前,用杓子取出几片金银花,先筛,待水沸腾点盐入内,后用竹签搅匀,再沸时取一瓢汤,放入筛好的茶叶细末,清新淡雅的茶香便缓缓飘散出来。
这是德妃惯用的狮峰龙井,青杏学了几次都学不会,沈堰索性过来握住她的手一步步教。他将她圈在怀中,双手碰触的刹那,她只觉呼吸都快停滞了,脸颊烧得发烫,心跳几欲要跃出来。
她觉着手都不是自己的,任由沈堰操控,他说什么她根本没听清,她只闻见他身上淡淡的清香,他说话时有温热的鼻息沸沸扬扬地洒在她脖颈间,酥酥麻麻的,她竟有些醉了。
过了很久,他才放开她,惊讶地问:“小丫头,你发烧了?”
她捂着发烫的脸就跑走了,跑到没人的角落她才大喘着气,她摸着脸而后笑出声,自言自语地道:“青杏,你胆子可真小。”
之后,沈堰还教她做糕点,雪山梅、合意饼、杏仁佛手,这几样是德妃的最爱,他教得好,她也学得认真。
有次她不小心将面粉糊到鼻尖,沈堰看得笑了,伸手要帮她擦拭,在他伸手瞬间,青杏却起了坏心思,抓起一把面粉便扔到他脸上,顿时沈堰就成了大花脸。
青杏笑得直不起腰,沈堰也不恼,嘴上说着:“你个小丫头,看我不治治你!”他边说边也抓了一把面粉丢到青杏脸上,两人很快都成了白面魔头,一个跑,一个追,好不开心。
青杏跑得急,一不小心脚底打滑,眼看就要摔下去,沈堰及时抱住她。他们脸挨得很近,鼻尖几乎要靠在一起,就连对方的心跳声似乎都能听得到,那是最暧昧最缠绵的姿势,两人的目光都快将对方融化了去。
她忍不住道:“阿堰,我其实喜……”
话未完,沈堰就松开她,拍拍衣尘,面上已是冷若冰霜,他冷冷道:“赶快把这里收拾了,若是让娘娘看见又会责罚你了。”
青杏望着他背影,心底不断琢磨,他这是怎么了?他难道不喜欢她吗?
那日过后,沈堰似乎开始躲着她,真躲不过去了,面对她的也是一副冷冰冰模样。她不知他为何变这样,以为是自己做错了,就想着法地去讨好他。
她将做好的糕点拿去给他看,可他不看一眼,要么说重做,要么丢地上。但她不灰心,他说什么都照做。一连半个月,皆是如此。
她还熬夜做荷包,她听别人说,若是喜欢一个人,就将满腔心意缝在荷包里,那人见了便会知晓。她女工不好,针脚大小不一,绣得花不像花,但她很认真,真得要将所有对他的喜欢都缝进去。
她揣着荷包想着何时送,却被其他宫女瞧见,笑着问她是给哪个侍卫,还有人打趣该不会她看上了哪个太监。这话出来,所有人都笑,那人还笑说太监连男人都不是,咱们青杏才瞧不上。
青杏本想怼她,太监怎么了,如阿堰那样好的太监,她就愿意嫁给他。
还没来得及,她就看见沈堰刚走过去,于是连忙跟过去,她憋红了脸,在脑中想了无数话,刚要开口,沈堰却打断她:“你难道不知道宫内禁止私相授受?我不想知道是哪个侍卫,但你切记收好心思,这宫里可不是论儿女私情的地方。”
沈堰走了,青杏的眼圈很快红了,她觉得很委屈,她才不是送给别人,她是要给他的啊,他到底喜不喜欢她。
德妃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,叫来青杏就是几记耳光,她大发雷霆:“本宫这次就饶了你,若你再有那心思,下一次必死无疑!”
青杏点头,表示绝无再犯,内心却莫名开心起来,原来阿堰是为她好,他若真接了荷包,他们就真的死定了。
此后两年里,青杏便将那份喜欢牢牢藏在心里,再也不曾透露半分。她忽然觉得,其实喜欢一个人未必要说出口,默默陪伴亦是圆满相守。
6
天子爱美人,德妃年纪不小,尽管风韵尚在,却到底比不过年轻貌美的。少了一个刘贵人,却还有其他美人,后宫向来不缺美人,德妃想拦也拦不住。
皇上很久没来了,即便是来也只小坐一会,更多只是寒暄。每次皇上来,德妃都只让沈堰在身侧伺候,她不放心其他人,只有沈堰不会出错。
但这日沈堰染了风寒,青杏进来奉茶,怎料皇上的第一眼就被面前的青杏给吸引去。
青杏已过及笄,她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,那素色衣衫都掩藏不了她的美,只如一朵妖冶动人的芙蓉,美得叫人难忘。
皇上的目光再也移不开,直问她的名字,德妃几乎气绝,却又不好发作,一直等到皇上恋恋不舍地离开才彻底爆发。
她一脚踢向青杏:“好个贱婢,当真是死性不改!你竟敢当着本宫的面勾引皇上!来人,将她这张脸给本宫刮了,然后丢去后山!”
侍从们进来将她五花大绑,眼看一个拿起匕首就要对准她的脸,沈堰突然冲进来,他挥挥手,侍从们就退出去。他连忙说:“娘娘,此举不妥。”
德妃并没给他好脸色:“怎么?难道你也被她蛊惑了不成?”
沈堰神色不变,俯身慢慢说道:“娘娘想杀她解气可以,但陛下若是记住她,下次来发现不在,娘娘又当如何?倒不如留下她性命,来为娘娘的前途铺路?”
德妃默了默,紧紧着看向青杏,眸中冷意转瞬即逝:“你的意思是,让本宫成人之美,将她送给陛下。到时候陛下爱屋及乌,惦念起本宫的好,兴许这皇后之位便是本宫的了。”
沈堰垂下头,尽管脸色霎时变得惨白,语气仍毕恭毕敬:“娘娘圣明。”
青杏是和沈堰一道走出去的,似乎很有默契地走到一个没人角落,明明院子里绿影婆娑有声,鸟嘤嘤成韵,可空气中却渗出丝丝悲凉的苦涩,内心更是一阵哀哀的凄寒。
沈堰先开口:“是我对不住你,是我毁了你的下半生。”
她垂下羽睫,嘴角扯出一丝笑意:“她们都说做宫里的主子最好,珍馐美食,珍宝首饰,应有尽有。我以后也是主子了,阿堰你应该替我高兴,不是吗?”
他声音几不可闻:“你能这样想就最好了,你赶紧去准备吧,或许晚上就要侍寝了。”他说完就走。
然而青杏却叫住他,眼泪早已控制不住地流下来:“你站住!难道阿堰你从来就不曾记得我吗?你难道从来不记得在六年前下雨天,掖庭附近的花园里那个哭泣的小姑娘吗?”
她明明在哭,声音却像在笑:“你送给我一把伞,我便拿着伞日日在那里等着你,因为阿堰你才是我心中最喜欢的男子啊!”
她的声音一下一下敲打在他心间,“我缝制的荷包就是送给你的,我最欢喜的就是能待在你身边,你教我、骂我、指责我,不论怎样,我都十分开心,像我这样身份卑贱的姑娘,能一辈子陪着你便是我最大的心愿了。”
然而沈堰什么话都没说,他能说什么,又能说什么。他只死死地捏紧拳头,巨大的疼痛一点一点麻木他的内心,他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意,可他这样的人,如何承受得起。
他如何会不记得她,第一眼看到那双眼他就记起来了,有倔强,有不屈,还有纯粹。他舍不得看到她受苦,才会故意让德妃喊停,那样娇小的姑娘,他舍不得看她流泪。
当她将别去林子的纸条塞给他时,他心里想的是,原来她认得他,原来她关心他。
看见她缝荷包,他本有些嫉妒,嫉妒的是谁能得到她的心,后来他知道是自己时,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,可是他不能,他连完整的男人都算不上,他又怎么能接受她的心意。
她是那样好的姑娘,而他是这样人人唾弃的阉人,他不能因为自己毁了她。所以他躲着她,责骂她,侮辱她,他只是想着,只有这样,才是对她最好的心意。
青杏哪里知道呢,她只知道自己错付一厢情意,她慢慢握住他的手,将那只荷包塞给他,而后绽出最浓烈最好看的笑,她说:“现在不给你只怕以后都没有机会了,你若不要就丢了吧,反正已经无用了!”
7
当晚青杏侍寝,隔日皇上册封她为贵人,赐居长春宫。整整一个月,皇上夜夜留宿揽月斋,对她极为宠爱,视若珍宝。